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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只记得,我的新家是一个很大的院子。院子里面的情景含混不清,但越过院墙,能够看到远处的一座立交桥。直至如今,那座桥在我的记忆中依旧非常清晰,仿佛就在我的眼前。桥离院子的距离肯定超过法院禁止的150米,我的父母站在桥上并不违法。
那是一座水泥灰色的桥,拥有粗壮的支撑柱,像一条又一条巨人的腿……什么样的巨人才会长那么多条腿呢桥的栏杆是浅灰色的,比水泥的深灰色要淡不少……它们从遥远的地方延伸过来,又延伸到另一个方向遥远的地方,似乎没有源头,也没有尽头,散发着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威严之气。
在童年的我心中,那座桥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存在,而桥上经常站着的两个人,显得弱小无比。他们站在桥上,总是望向我所生活的院子。我意识到那两个人可能是我的父母的时候,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们了。尽管我早就安装了脑网芯片,按道理说能轻易看清那个距离的情景,但事实上并不容易。因为法院禁止令的存在,脑网会根据监测到的情形采取不同措施,以防我受到我的父母的不良影响。例如,如果我的父母靠近了我,脑网芯片会报警——我父亲把我养父的牙打掉那一次,就是脑网芯片报的警;如果我的父母给我发送信息,脑网芯片会拦截;而当我试图放大图像,看清远处的父母时,脑网芯片竟然拒绝放大。
我不得不找了一个望远镜,是我在新家地下室的一堆杂物里翻出来的。在堆满了各种杂物的地下室中,我翻找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获得了成果。我是从书中得知,世界上存在望远镜这种东西。那个古董望远镜,不知道在地下室中安静地躺了多少年,如今终于又被派上了用场。
脑网芯片不知怎么回事,未能察觉我通过望远镜看到的正是我被法院禁止看到的人,也许望远镜的陈旧镜片对图像进行了某种难以识别的扭曲……每次想起来,我都觉得这是一个司法漏洞……我从这个漏洞中获得了益处,却不得不承认,它确实是个漏洞。
总之,我看到了他们,两个孤零零站在桥上的人,除了巨大绵长的桥,陪伴他们的只有车辆快速掠过的背景……尽管可能存在望远镜镜片对图像的扭曲,但我很确定,那两个人就是我的父母。
大多数时候,他们只是站着,望向我的方向。在我的望远镜的视野里,他们的表情相当呆滞,似乎漠然地望向一片虚空。毫无疑问,他们多年前没有破产时就已经安装的脑网芯片,同样因为法院禁止令的存在被施加了限制,而他们没有找到望远镜。
现在,除非在很特殊的专业场景,脑网芯片代替了几乎所有民用的外置知觉辅助设备,望远镜并不好找。如果找得到,多半很高级,能够看清脑网芯片根本无法触及的距离,自然也就很昂贵,他们不可能买得起。而我能拥有一个普通的古董望远镜,只是运气好罢了。后来,我确实看到他们举起过类似望远镜的东西,我猜那是我父亲的粗糙的手工制品,因为不好用而没有被举起过几次。这很容易理解,因为可用的镜片也不好找。
有时候,我父亲或者母亲会举起一块牌子,上面写着一些话,这是他们向我传递消息的唯一方式。在如今的时代,真是好笑。不过,这证明,通过手工制造的并不好用的望远镜,我的父母至少获得了一点有用的信息。他们知道,他们的孩子举着一架真正的望远镜,能看得到他们。那么,如果他们举起牌子,他们的孩子就能看得到牌子上的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