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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兴旺还在喋喋不休地规划着他的蓝图,然而他的任何感天动地的表现和说辞在我都变成了幕布上的皮影。既如此,我索性再做一次听众,耐着性子配合陈兴旺将剧情进行下去。当然,既然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自己限制成为他人眼里好人的样子,这好人我还得继续当下去,甚至干脆把好人做到底!
我迅速给导师寄去一封书信,表达我想提前到校热身的热切意愿——想必他不会拒绝;接着,各种手续履行完毕,我便循着过去的足迹重新走访了一遍曾经洒下过汗水与泪水的地方。我打扫干净牛棚、马厩、庭院,把水缸、水池和石槽里的水挑满,再把大黄牵到池塘边让它喝饱饮足……
记不起曾经在哪本书里见过要想佯攻能蒙蔽对方,必须把佯攻变成真攻这样一句话,受这位将军启发,我把逃离装演成了一场难舍难分的生死别离。
临走的那一天,村里许多人前来为我送行。老柿树下,人们几乎会聚成疙瘩。陈兴旺甚至还流下了眼泪。队长陈福泉更是激动得不能自持,紧紧拉住我的手,红着眼睛说: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兄弟一样对待的,想着以后再回来看看啊!我不知道是因为受到感染还是装演过程中投入的感情过深,总之,鼻子一酸,险些落下泪来,哦,这里是我的第二个故乡!而就在这时,空中突然飘来一声蝉的裂帛一般的鸣叫,接着远近的蝉鸣声便响成了一片。人群中有人提醒我赶紧上路,免得一会儿太热。我这才从杨红旗的手中接过柳条箱子,依依不舍地挥一挥手,告别了众乡亲。
裂帛一般的蝉鸣声一路此起彼伏、相随相伴,好像是在为我送别似的。这样一想,心里便蓦然涌起一股稍纵即逝的易水生寒、男儿一别乡关的冲动。一路上,我左顾右盼,试图在两旁的绿叶丛中发现那些风餐露宿、引吭高歌的褐色小精灵的踪影。结果,我非但一无所获,反而被扰乱了一怀心绪。我痛心疾首发现,我与蝉同病相怜。而更具反讽意味的是:那些可爱的小精灵为赢得短暂阳光下一夏的歌唱,要在黑暗的地穴中蛰伏、隐忍、煎熬、等待几年甚至十几年,而我则恰恰相反,隐忍、蛰伏那么多年,却是因为逞能、图一时口舌之快。
我与蝉因果互异,本末倒置。如果说阳光下一夏的歌唱是蝉的生命价值的体现的话,那么,隐忍和蛰伏便是蝉为实现生命价值而进行的一种选择,或者说,是蝉选择生命价值的一种选择,而于我却是一种代价——一种为轻狂和浅薄而付出的应有代价。
我止不住心里一阵抽搐。一抹自嘲的冷笑浮向我的唇边。也许,我至死也不会忘记,这一天是1978年的9月6号,距离控告我的大字报上标注的日期1968年8月29日整整过去了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