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(第9/19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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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生仔采花要问过主人呀。
沙哑的闽南语从厢房飘出,苏文清猛然转身。东厢格扇门洞开着,梳妆台前的藤椅上坐着个穿香云纱的老妪,正对着裂成蛛网的铜镜梳头。她手中的犀角梳每划动一次,镜面就多出道裂痕,发丝间坠落的虱子掉在妆台上,竟化作红珊瑚珠子滚动。
苏文清跨过门槛时,绣鞋碾碎了颗珊瑚珠。黏腻的触感从鞋底传来,低头看见暗红液体正从砖缝渗出,汇聚成蜿蜒的血溪流向妆台。老妪突然哼起南音,梳齿刮过头皮的声响混着雨声,唱的是《昭君出塞》的别离怨。
铜镜突然咯地裂开,苏文清在无数碎片中看见自己身后站着穿嫁衣的女子。湿漉漉的发梢垂在他肩头,镜中倒影的左手正缓缓抬起——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,此刻就搭在他真实的右肩上。
娘子等郎君七十载了。老妪的梳子啪嗒落地,发髻应声散开,露出爬满藤壶的头皮。苏文清挣开肩上鬼手狂奔,嫁衣广袖扫过曼陀罗丛,血花瞬间爆开猩红雾气。他回头瞥见老妪四肢反折着爬出厢房,脖颈旋转一百八十度,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。
后巷传来急促的木鱼声,苏文清循声撞开角门。暴雨中的废弃码头立着座神龛,褪色的绸缎下供着尊无面神像。摆渡老伯正在往香炉插线香,三缕青烟笔直冲上天际,在乌云中烙出个倒悬的八卦。
后生仔上船避雨罢。老伯的斗笠压得极低,竹篙点水时带起圈圈血泡。乌篷船刚离岸,对岸芦苇丛突然站起个穿绛红衫的人影,水袖垂在浑浊的江水里,拖出长长的血痕。
船舱里的油灯爆出绿焰,苏文清发现舱板上刻满镇煞符咒。老伯撩起裤腿,小腿肚上布满藤壶状的肉瘤:民国廿三年送妆船沉在此处,每轮甲子总要拖几个替死鬼。
船身突然剧烈摇晃,苏文清扶住舱门时摸到黏腻的物体。借着幽光看清是半幅泡发的红盖头,金线绣的鸳鸯只剩森森白骨。江面浮起十二口缠着水藻的木箱,箱板缝隙里伸出惨白的手指,有节奏地叩击着腐朽的木材。
对岸传来唢呐声,老伯突然摘了斗笠——他的天灵盖缺了碗口大的窟窿,脑浆混着江水从豁口汩汩涌出。苏文清纵身跃入江中,腥咸的江水灌入鼻腔时,腕间突然传来灼痛。那道被椒图门环烫出的红痕竟在水中发光,逼退缠绕脚踝的水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