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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,我正攥着钢笔在试卷上划出最后一道抛物线。粉笔头砸中额角的钝痛如此真实,讲台上传来班主任的怒吼:周远!数学课还敢睡觉
教室后墙的挂历显示着1993年4月7日,窗外梧桐树刚抽新芽。我死死盯着玻璃窗倒影——十七岁的瘦削轮廓,蓝白校服袖口还沾着上周化学实验课溅上的硫磺痕迹。
铃——下课铃惊得我钢笔在卷面划出长长墨迹。前桌王胖子转身时带起一阵风,吹开我压在课本下的《滨江日报》,头版头条赫然是红星制药厂改制调查组进驻。
冷汗瞬间浸透后背。记忆如开闸洪水——二十年后父亲在病床上攥着那张泛黄报纸,癌细胞已经侵蚀了他的声带:当年要是听你的......床头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。
让开!我撞翻课桌冲出门,帆布鞋在瓷砖地上打滑。走廊尽头挂着距离高考还有63天的红色横幅,在穿堂风里猎猎作响。报亭老头刚支起木板,我抓起公用电话的听筒,金属按键在掌心留下月牙形压痕。
嘟——忙音持续了半分钟,接通的刹那,父亲沙哑的嗓音混着机床轰鸣传来:质检科周建国。
爸!千万别签那份设备报废确认单!我按住狂跳的太阳穴,调查组要找替罪羊,三号车间的德国铣床明明是陈天豪......
胡闹!听筒传来重重磕碰声,想象中父亲把搪瓷缸砸在铁皮柜上,你懂什么厂里的事好好念你的书!电话挂断的忙音里,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。
夕阳把制药厂家属院的红砖墙染成血色。我蹲在冬青丛后,看着调查组的黑色桑塔纳碾过碎石路。二楼会议室亮起惨白灯光,父亲佝偻的背影映在窗帘上,像株被风雪压弯的老松。
周工,这批设备报废确认需要您签字。陌生男声带着公文包的皮革味,毕竟您是技术负责人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