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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水灌进胶鞋的刹那,林小河摸到了祠堂门槛下的铁盒。生锈的锁孔里插着半截铅笔——和父亲最后一封家书用的是同一支。盒子里泛黄的地理图册第37页,夹着朵风干的杜鹃花,经纬坐标旁注着:五月花汛,可顺流而出。
山洪的咆哮声中,他听见母亲在喊魂。那声音忽近忽远,最终变成姐姐敲打竹筐的笃笃声。陈老师额头渗出的血染红了档案袋,王校长正撕开衬衫给她包扎,露出腰间狰狞的刀疤——当年土匪火烧学堂时留下的。
学校要撤并了。老校长突然说。他拾起裂开的校牌,用烟斗烫平卷边的书字,带他们走,就像当年你爹带我们挖出第一条引水渠。
林小河把竹简按在档案袋上,父亲的血书盖住了教育局的红章。陈老师挣扎着摸出个铜哨:吹三长两短,运盐队的老马倌能听见。她掌心的体温透过铜锈传过来,和姐姐塞烤红薯时一样滚烫。
第一声哨音惊飞了雨燕。林小河在洪峰追上前跃上运盐的板车,怀里的地理图册被雨水泡软,父亲标注的路线在暮色中泛起磷光。他最后望见陈老师倚着半截旗杆,染血的白衬衫像面不肯倒下的旗。铜哨在第七个黎明生了绿锈。林小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将红头绳系在盐道拐弯处的野杜鹃枝头。运盐队的骡马昨夜坠了崖,此刻怀里浸透的地图册正在渗水——父亲用蓝墨水画的等高线洇成溪流,正沿着古盐道的青苔蜿蜒。
山风送来齿轮咬合的声响时,林小河正用竹简刨着岩缝里的泉水。穿工装的男人举着地质锤敲打崖壁,胸前的校徽沾着晶亮的盐粒,县地质中学几个字在晨光里泛着铁灰色。
石英脉里有磁铁矿。男人突然转身,手里的罗盘针疯狂颤动,小子,你从哪弄来的坐标他工装裤口袋里滑出半截铜哨,和陈老师给的那支一模一样。
林小河攥紧竹简后退,后背抵上运盐队遗落的盐包。男人从内袋掏出个锡盒,褪色的合影里站着穿中山装的父亲,他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截刻着读书改命的竹简。
你爹二十年前就标定了矿脉。男人用放大镜照着竹简上的刻痕,看这刀口走向——他忽然掰开竹片,暗红的血渍里嵌着极细的金属丝,是当年地质队的标记手法。
暮色漫过隘口时,吉普车的辙印碾碎了盐道最后的月光。林小河抱着锡盒里的父亲工作证,照片上的青年眉眼含笑,塑封下压着片风干的杜鹃花瓣。车载收音机嘶嘶响着天气预报,男人突然说:你老师托我带句话——校牌补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