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(第1/10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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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**,我第一千次抚过上面盘古斧凿的纹路。渭水河底的淤泥还粘在衣摆,那些殷商人不会知道,他们祭祀的青铜器里封存着真实的神话。

七百年前我教周穆王冶炼此物时,西王母的豹尾还扫着昆仑山的雪。此刻面具边缘的铜锈却在剥落,露出女娲补天时熔炼的五色石内核——那是我的心脏。

月光像冰凉的绸缎铺在渭水河面上,我屈指叩响青铜面具的眉心。凹槽里沉睡的蟠螭纹突然游动起来,鳞片剐蹭着指腹发出金玉相击的脆响。那些殷商祭司在龟甲上刻下鼎彝藏灵时,定然想不到他们熔铸的青铜正在呼吸。

河底淤泥从衣袂滴落的瞬间,七百年前的西风裹着昆仑山的冰碴扑面而来。周穆王的玄色冕服扫过冶炼炉,九旒玉串撞碎了我演示的火候。以人血淬火可通神明年轻的帝王捏碎青铜渣,冰裂纹在他掌心蜿蜒成河图洛书。我望着昆仑巅被积雪压弯的豹尾,将五色石粉末混入铜汁——西王母赠的玉胜还在发间发烫。

面具右眼的铜锈突然迸裂,露出半寸流转着星云的青金石。当年共工撞倒不周山时,我剜出心脏填补天裂的五色石,女娲用补天剩下的陨铁替我锻造了这副躯壳。此刻渭水开始逆流,上游漂来殷商祭祀的牛胛骨,甲骨文在月光里蒸腾成血雾,那些被青铜封印的饕餮、夔龙正用甲骨裂纹作齿,啃食封印的裂隙。

指尖抚过面具下缘新剥蚀的缺口,昆仑玉的冷光刺破夜色。七百年前故意教给周穆王的有瑕冶炼术,终于让青铜器在历代祭祀中吸饱了灵性。当最后一粒铜锈坠入渭水,五色石心脏撞击青铜的轰鸣震碎了河面,对岸正在占卜的殷商贞人惊恐地看见,他们供奉的青铜甗里蒸煮的黍稷,正在凝成我重生的血肉。

第一次死亡发生在洪水退去的黎明**。大禹的耒耜还插在我胸口,治水的民工们围着篝火传唱英雄史诗。他们看不见我掌心的应龙图腾正在消散,就像看不见河底蛰伏的共工残魂。直到月相第七次圆满,我在洛水之滨苏醒,指尖缠绕着伏羲新画的八卦紫气。

血色朝霞漫过耒耜青铜刃口时,治水民夫的夯歌正撞碎在龙门山崖。我数着心口裂纹里渗出的第九十九粒息壤,那些被大禹削平的丘陵曾是我的肋骨。篝火堆里爆开的火星沾上玄圭,测绘洪水的神尺突然开始丈量我的魂魄。

掌心应龙纹褪成青灰色那夜,共工折断的触角正在黄河故道发芽。治水官剖开我献上的河图,他们蘸着朱砂在绢帛标注的疏导路线,恰是我即将断裂的血管脉络。大禹凿穿积石山那柄青铜耒耜,分明是轩辕帝斩蚩尤的剑胚重铸——只是这次贯穿的是我咽喉。

第七个月圆夜涨潮时分,洛水漩涡里浮出伏羲的蓍草筏。八卦紫气缠上我新生的小指,龟甲裂纹在皮肤下游走成新脉络。对岸夯土的民工突然惊呼,他们昨日筑好的堤坝正在融化,二十八个星宿的倒影从泥浆里浮出,凝成我重生躯壳上的河洛图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