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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十一）
虽说是春天了,但到处都给人凉飕飕的感觉。分明是我牵着小女孩的手,可我怎么觉得是小女孩牵着我的手。我像一只温顺的没有开怀的母羊,像一只迷失了方向,找不到羊圈在那里的呆羊。是这个小女孩听她的家人说,在那,在那,快去把她牵回家来,牵回家来,快去呀。
我们过了水泥洋桥,向右转弯,一条铺满青石板的老路弄里,靠山脚的一幢民国时期的徽派建筑,前有一个小院子的半新老屋,出现在我的眼前。
里面住了三户人家,站在院子里的只有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。一个是后堂的叔妈,一个是前堂的风娣娘,再一个是我未来的婆婆。她们个头都矮小,穿的全是侧边开布扣的老式兰罩衣,梳的头,都是后脑留一个粑粑子。除了我未来的婆婆笑起来可以看到门牙,那两个妈妈全是扁嘴咪笑,看不到一颗牙。她们亲切地叫我小刘、小刘。她们全仰起脸,望着我一米六八的高个。那个风娣娘盯着我丰满的前胸眉笑眼开地对我未来的婆婆说：她要是生下儿子,奶水是吃不完的啰。
我未来的婆婆连连点头称是。
这是一幢极好的房屋,虽然不是很大。大炮书记在林场的时候跟我讲了这幢房子的故事。
房子原来的主人叫吴学良,是个有田地,有山林,有杂货店铺的,又帮人看病的医生兼地主。有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,也是他的朋友,告诉他要解放了,快把山林呀,田地呀,杂货店铺全卖了吧,卖的钱呢做一幢不大不小的好屋住住,到时候打地主,也打不到你头上。吴学良跟那个生意人说,做一幢好屋用不了多少钱的。那个生意人又自作聪明地帮他出主意,买世上最好的香榧树来做屋。香榧树,常绿乔木,木质坚硬,可供建筑用,种子叫榧子,种仁可以吃也可榨油,又可入药。香榧树它生长在高山云雾中,需要三十年才可成材,平地根本没有香榧树。当时白石塔林区是渺无人烟的原始森林,五步龙毒蛇特别多,虽然有香榧树,但无人敢进。只有汪湖的高山上居住了人,那里有香榧树。但要从高山上砍运香榧树,需要花费极高的工钱才能把树搬运下来,还要买树的钱。吴学良和那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算了算,只要把手中的田地、山林、店铺全卖了,钱是足够的,还可以去买当时最时髦的红、绿、黄、蓝、紫的厚玻璃镶嵌在窗户上,还可以请出最好的雕刻匠用一年的时间专门雕刻屋梁上、窗户下面的鱼、鸟、马、风景图案及达官贵人、勇士带兵征战等木雕图案。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,香榧树的房屋落成了,上下两层,前堂大,四间房,后堂小,四间房,一共八间房,天井在前堂和后堂各有一个。不光屋柱全是香榧树,楼下一层的木板壁也全是香榧板,楼上的古板壁是杉木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