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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叔就这样向着高速公路的方向跑去,脚步坚定而又急促。他的身影在路灯的映照下,被拉得长长的,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。火光照亮了他后脑勺翘起的头发,宛如一面黑色的旗帜,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他跑得像要跟世界干一架,荒唐得像个疯子。那本烧掉的笔记本,像是他最后一把火,烧得再亮也得灭。保洁员说,他跑着跑着就不见了,像被夜吞了。
八
春娥女儿去年给我寄来一张明信片和一个铁盒,明信片上面的字迹清秀而工整。信中说,她在七叔失踪的桥洞里找到了一个铁盒。那个桥洞,是他们初到城市落脚的地儿,藏着不少回忆。
她在桥洞里找到铁盒时,铁盒被层层包裹着放在一个破旧的皮箱里,铁盒里面装满了用烟盒写的诗。那些烟盒,颜色各异,大小不一,每一个上面都写满了七叔的字迹。最上面那张烟盒纸上写着：告诉那个在月亮上刻诗的人,银河路灯该换灯泡了。烟盒上面写满了诗,包括被爷爷一把火烧掉的作文本上的那些,还有些是我没见过的诗,像夜风吹过裤裆,一阵清凉,昨夜月亮照耀十八岁那年的心房……,透着股子不正经的浪漫。
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,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上。我坐在办公室里,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落地窗上,那些蜿蜒的雨痕竟奇妙地拼成了自行车辙的形状。一瞬间,时光仿佛倒流,我又回到了那个蝉鸣喧嚣的盛夏。石拱桥上,七叔推着凤凰牌二八大杠,衬衫在风中鼓起,他大声呼喊着冲下去就是自由。我们在下坡路上疾驰,链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七叔那些充满幻想的话语在耳边回荡。
我又收到春娥闺女的快递,她说整理七叔遗物时找到一堆未寄出的信。我翻看那一叠纸片,其中一张明信片格外引人注目,明信片上印着远方的风景,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：我从未走远,我只是骑上了彗星,去换银河路上坏掉的路灯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