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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总和周浩肩并肩朝西郊走,肆虐的风似乎有了人情心,这会儿静止了。没有风的干扰,西郊温润许多,秋日的阳光像白发老妪一样慈祥,两人披着灿烂秋阳,沿着高速公路缓步向前,两旁的农田,已呈秋收前的壮美景色,成群的喜鹊和乌鸦在树上和田野间飞起又落下。
周浩心里没底,多少有些局促,张总步开口,他也不敢随意说什么,走着走着,他蓦地明白这次散步的缘起,但他马上坦然了,申请迟早转到张总手上,张总也不会痛快签字。如果可能,张总将不顾身份,张开双臂,站在集团门口,拦下所有要走的人。周浩决定不隐瞒观点,有一说一,有二说二。他还猜想张总有什么事情想在他嘴里掏情况,事实上,在周浩的内心里,一直将张总视为近人,他们的前身都是南矿,江南矿业机械厂。南矿的人,在东方处于弱势。周浩犹记得,十年前他刚刚毕业到南矿,不久,国企改革时市里合并南矿和重型机械厂,当时南矿是盈利的,他们有皮带机和粉碎机的专利技术,在全国数一数二。反观重型机械厂,没有太什么核心的东西,也没有形成产业技术链,人浮于事,一盘散沙,处于亏损状态。南矿人不愿意进这个坑,从上到下一致反对,可改革势在必行,重型机械厂亟需输血,南矿就被强按了头。也是这个原因,两厂合并后南矿的领导没有一个在东方集团掌权,得势的倒是重型机械厂的人。张总能起来,全凭他的个人能力,单枪匹马杀出一条血路。就这一点来说,周浩从心底佩服他。
“浩子,我不问你为什么要走,如果留一个人不敢给以希望,保一个良臣不能委以重任,说什么都是多余的。”张总仰望着天空,一群喜鹊落在他前方的杨树上,抖动着尾巴叽喳的叫着,“我只想说,我特别理解你。包括离开的那些兄弟。”
张总的共情拨动周浩的心弦,他的目光投放到远处,与如烟似雾的地平线相接,那一道青色的烟峦,阻断远处的景物,大地更显广博。周浩把目光停在烟峦上,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,然后,他又给它吞回去,声调里满含悲凉,又不乏几分火气,和恨我不能披甲破阵的焦急:“张总,大家都希望东方好,我也一样,付出了努力、真诚,我们不舍得走,可我们为什么要走呢?我们要走的人也不是没有感情,那种欲哭无泪,留下的人体会不出。我相信想走和已经走的人,不仅因为钱的事,更多是因为看不到希望。我们不是没有好的愿望,也不是没有好的建议,到头来怎么样呢,十年愿景,干出濒临破产的负效果。”几辆车驶过来,卷起周浩的声音,扬在载重车轮高速旋转带起的风里,“多少人激情澎湃在集团论坛上展开讨论,为集团的发展献计献策、直指弊端,奈何良言逆耳,那些人根本听不进去,非但不听,反而疯狂删帖,打击报复。即使这样,有心人也保存打印了那些一片赤诚,希望有朝一日用得上。”周浩说出憋了已久的心腹事,用力地吁口气。可他没有卸下心里的包袱,仍显出沉重的心事。
“大家的赤忱很感人,我也很惭愧。”张总的检讨在周浩听来,含着力有不逮的歉意。
“惭愧什么,没有一条采纳的?这不怪你,你也被人架在火上烤着。这就是东方的风气,好人不得志,那些坏人,哦,也不能说他们是坏人,说权力、利益、欲望的争夺者更贴切。他们每天一睁眼就在算计,怎么从工人身上获得最大的利益,怎么党同伐异。他们的心思,根本不在企业的发展上。”
“当权力、利益成为一个集团,痼疾已然寄生。”当着兄弟,张总也是掘地三尺。
“谁说不是。病在腠理,不治将恐深。东方都这样了,你看看厂报,每天还欢天喜地地报道公司的各项工作。这样的宣传是给外人看的,知情人嗤之以鼻。东方不能说没有成绩,但在拖欠工资、差旅费、公积金,在定岗定员的实施过程中,让工人放假回家,或者拿1000块钱回家的惨况中,大多数人更希望能看到一些事关个人命运和前途的信息,他们多渴望有一份稳定的工作,不求富贵,只求养家糊口。现实中呢?东方一次次让他们失望。所以,他们更关心影响工作、生活、家庭、前途和命运的坦诚的讨论。一言以蔽之,就是来点儿真格的,整天玩虚头八脑的最后就是个死。”
一枚落叶飘到张总胸前,他弯下腰,把它摘下来,捏着叶柄在手里翻转着,任周浩往下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