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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芽眼神变冷,慢慢凝起冰屑。夫妻不可捆绑,情爱不可相强,凡夫俗子都明白的道理,自己读了满腹诗书,为何就放不开呢
“我这就走只是姐之情,不过是草尖之朝露,桐叶之夏虫,见不得光,经不得冬,何其淡薄。”
扉娘还是不话,心里反复想着春芽的坏处迫她看枯燥刻板的所谓好书,督她习针黹,不许她松脚带像个严苛的老妈子。极力地放大,好让自己心坚。
冷静想来,自己与春芽之间到底隔着许多东西,非但是春芽,还有母亲田孺人,身为县令的刻板父亲,好像自己与整个的世道都格格不入的别扭。与任何人为偶,都是一种罪过,罪了人亦罪了己。
恍惚中听到门扇被打开又合上,熟悉的足音先是清晰而后渺然,最后消失得干净又彻底。
扉娘终于放下梳篦,将头发向两边各挽起一个巧的抓髻,插上几朵压鬓花钿。梳理妥当后端详,镜中的面容有如释重负的松弛。一桩心事的了结,并不意味着烦恼的终结。是否后悔,现在还无法判断。她细细品味春芽最后的告别语,“草尖之朝露,桐叶之夏虫”,对于这段情缘的总结,没有比这更精准的了。见光即化的情爱注定不能长久,所以只勉强维持了一夏。
“孟雅春”扉娘低声呢喃,这名字听着也怪顺耳,比之先前咀嚼多遍的“孟宜春”,似乎更有嚼头更让人寻味悠长。
“你不是从前的扉娘”被他看出来了呢,这正是她的痛处,她非但不是从前的扉娘,甚至连扉娘都不是。那一日大梦初醒就觉得头脑空茫,十四个春秋留存于脑中的痕迹尽数褪去,无论如何努力的回想,仍记不起半点。仿佛异世飘来的魂魄,无意间闯入这具陌生的躯体。
田孺人亲昵地唤她“女儿”,仆妇们恭顺地称她“姐”,合府上下异口同声地为她指定了身份,不容她细思和辩驳。田府长女县尊千金,父母双全仆役成群,堂上一呼堂下百诺一切都这样完美,令人心安,于是理得地将身安在此间不作二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