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(第1/13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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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·白蛇会
1975年立夏那天晌午,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路。十五岁的陈翠芬挎着柳条筐,跟在堂妹春桃后头往老坟场走。青纱帐刚冒出半人高,玉米叶子划得胳膊一阵阵的刺痒,蝉鸣声聒噪,吵得人脑仁疼。
就在前头！春桃撩开挡脸的蒿草,露出一片歪七扭八的坟包子。这是柳树沟最老的坟场,埋着陈姓祖上七代人。最当中那座青石坟早塌了半边,露出里头黑黢黢的棺材板,野狗都不敢来这刨食。
陈翠芬攥紧镰刀把,汗珠子顺着麻花辫往下滴。春桃突然哎呀一声,柳条筐掉在地上,十几个青皮核桃骨碌碌滚进坟圈子。两个姑娘蹲在草稞子里捡核桃,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。
姐,你看那！春桃尖叫着,嗓子都变调了。
青石坟顶上盘着一条白蛇,足有扁担那么长。日头照在鳞片上晃人眼,蛇头昂起三尺高,信子吞吐间带出火星子。坟台下围着七十二圈蛇,青的、黑的、花斑的,个个把头贴地,活像给皇帝磕头。
陈翠芬只觉得脚底一阵发麻,那麻劲儿顺着腿肚子直往上窜。白蛇忽然转头盯着她,金黄色的竖瞳里映出两个小小的人影。春桃嗷一嗓子扔了筐,连滚带爬往回跑,草叶子上沾着尿渍。
回来！陈翠芬喊得破了音,可春桃早没影了。她转身要跑,左脚绊在块断碑上,手掌按到一堆热乎乎的蛇粪。抬头正对上白蛇张开的嘴,四颗毒牙泛着蓝光。
日头突然被云彩吞了。陈翠芬听见了自己衣裳撕裂声,低头看时,碎花布衫裂成条条缕缕。月光不知打哪照下来,把她的影子投在青石坟上——那影子细长得不像人,倒像条直立的大蛇。
老羊倌赵三爷就是这时候撞见的。他赶着羊群抄近路,撞见陈翠芬光着脊梁跳着蛇舞。月光下那身皮肉浮起鳞片纹路,手指甲暴长三寸,在青石坟上刮出刺啦刺啦的响动。老绵羊炸了群,顶着犄角把赵三爷的裤腿扯下半片。
